编者按

对于从小生活在农村里的人来说，乡村仍有许多地方是他们未曾留意到的。或许，只有深入千村百户去探寻才会知道，在自己所认识的世界之外，还有多少人和事是值得关注和期待的。当代青年，理应有所担当。我们应该试着主动跨出自己的舒适圈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与更多的人相遇，在更多的经历中探寻自己的前路。

本文作者潘冬玲为2020广东千村调查湛江廉江队的访问员，以下为其调查感悟与思考。

乡村的田地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也是最坏的时代。”互联网的升级换代让我们足不出户就可以了解天下事。但是即便是这么一个认知盲点逐渐减少的社会，也还是会有被遗忘和不被观照的角落，那就是广大的农村地区。在那里，我再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渺小，亦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责任和担当。

在农村生活了这么多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农村人。但是参加了今年的广东千村调查后，我惊讶地发现，印象中千村一面的广东农村，是那么的陌生。即便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乡镇，那些日常不曾细细留心的地方也跟我想象的、童年记忆中的并不完全一致。虚假的同感偏差让我以为其他村民的生活质量应该大多与我家相差不远，这让我觉得其实农村的生活也没有落后社会小康进度很多。

访问员们行走在乡间小道上

粗略一看，似乎美丽乡村建设的工作颇有成效，最起码样本乡镇中都具备一定的卫生公共设施，且村道的规划和建设在不断完善……但走进村民的家中，与每一位当下生活在乡村的人细细交谈，就会发现乡村存在的问题仍然不少，甚至不乏顽固问题。

在和老家极其相似的村落间行走，我时而会把它们也当做是自己的家乡，温柔难解，时而又会把自己抽离出来，抽去情感，只以理性的目光加以审视，企图通过有限的学科知识对它进行剥离和分析。这样来来回回，我发现自己用以读懂乡村、帮助乡村的知识少得可怜，同时农村所存在的复杂问题让我无法找准自己的归属到底会落在何方，迷茫而犹豫不定。

访问员们漫步在村中

在南粤千村里，我见过热情好客的村民委员会主任，也见过满腹牢骚的生产队长……无论他们对于项目和访问员态度是好是坏，我潜意识里都没有对他们产生过一丝不满。存在即合理。从他们的态度里，我看到了基层工作人员的无奈和坚持，我们不能因为他们一时的情绪变化就认定他们不热爱自己的乡土。

访问员戴着草帽在村中

在调查过程中，我最怕遇到的受访者是村里的老人。首先，要想顺利进行问答，我必须用呐喊的声音才能让他们得以听见。其次，这类受访者常常孤寡独居，看着他们步履蹒跚去翻找证件或者给我们忙前忙后地倒茶送水，我实在于心不忍。因为长时间没有对象可以进行交谈，老人们都对每一次访问感到非常开心和珍惜。我常常发现，访问结束之后，老人们会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开，又或者对我们的小小问卷寄予解困纾难的期许，这些都让我心情沉重。

还记得一个晚上，我的队友和我说，有一户老人家认为我们的问卷可以解决家里的问题，于是从上一年访问结束后，老人家就每天坚持坐在门口，等着穿黄色衣服的人再来。听到这里，每当我想起这位从未谋面的老人，心里就不禁升起一丝暖意和难过。如果他人的苦难使我愧疚、不安，那么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道，作为他者，我想承担起这一份来自别人期许，青年自有担当。

访问员们一起进行入户访问

除了老人，我还访问了各式各样经历的人，有癌症患者、家庭主妇、商人……每个人都在承受着生活中那份属于自己的苦。那么，我的家呢？千村之前，我认为虽然自己家一年到头磕磕绊绊不少，父母也因为岁月流逝身上留下不少痕迹，但这些并没有让我产生被生活压垮的感觉，我也不会像别人那样百般牢骚。现在，我想或许是因为父母在替我负重前行，所以生活才没有把我压倒。他们虽不曾言语描述，我却能清楚地看见生活在他们脸上书写的沧桑。年纪是我双眼的遮罩，我沉迷于自己的不谙世事。我猜不出报纸上数以万计的底层农民中有多少人能拥有发自内心的幸福，又有多少人在无数的夜晚低声长叹。他们的美丽期许和身处的现实困境，我们已然听之闻之。我想，我们需要真真切切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给他们带来一点甜。

访问员倾听受访者讲话

这次社会实践带给我的另一个改观就是对数据使用，特别是一手数据的看法。在以往的生活中，我们总是套用各种牛头不对马嘴的数据给我们的论文添彩。现在想想，这样的操作没有丝毫意义，因为论文没有数据的支撑，就反映不出任何真实问题，也就意味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其次，滥用数据其实是研究者忽视了数据存在的实际意义，也是对于真实存在的人们、数据收集工作者的不尊重。每一个数据都来之不易，都经过访问员的认真采集和质控人员的辛勤检验，我们应当好好珍惜并使用这些宝贵的成果。

访问员们欣赏乡村美景

艰难的日子总是令人难忘的，越是艰难，越值得我们去铭记。短短的两周，和一群热血沸腾的人走进乡村，体会百味人生，如此难得的旅程，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台风天结束了。我们清点物资和老师交接时，我才意识到这次旅途真的结束了。以前常常在同学录里写到，“每一次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热泪盈眶团聚”。我希望我们能有重聚的机会，哪怕朋友圈见见也好。

每一次分别都让人不舍，但这并不是说“那还不如不曾相遇”。这样的结尾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没能和他们好好地道别，说一两句漫不经心却情深意重的道别的话，再加上一个互相鼓励、温暖的拥抱，如此才是我理想中的小别离。在行走中思考，在行走中成长，2020年，千村我幸。

湛江廉江队合照